• pc端幻灯1
  • pc首页幻灯3
  • pc首页幻灯2

诚信为本,市场在变,诚信永远不变...        

0896-98589990
新闻资讯
您的当前位置: 首页 > 新闻资讯

大师阮义忠和他的11个摄影小故事

发布时间:2024-07-03 16:54:22
分享到:
新闻摄影 >> 摄影技巧 >> 大师阮义忠和他的11个摄影小故事大师阮义忠和他的11个摄影小故事 2016年02月作者:来源:国家地理中文网责任编辑:xwpxxw简介:  001) 迷你小学的升旗典礼 (宜兰县南澳乡,1980)  北回铁路通车可是台湾的建设大事,正是这条接通宜兰与花莲的铁路,让我发现了武塔。这个泰雅族原住民的山村有够偏僻,要不是铁轨从村中央拦腰辗过,外人 ...内容:

  001)迷你小学的升旗典礼(宜兰县南澳乡,1980)

  北回铁路通车可是台湾的建设大事,正是这条接通宜兰与花莲的铁路,让我发现了武塔。这个泰雅族原住民的山村有够偏僻,要不是铁轨从村中央拦腰辗过,外人是很难发现它的。那年我方三十,在一本杂志负责旅游栏目,每个月都会找个没人聴过的地方去探险,拍照、写文章、版面设计一手包,真是痛快。那也是我创作最盛的岁月,生活满溢着喜悦。

  到达的当天恰是漫长暑假过后的开学日,不足百户的村民像准备过节似的,忙着清扫家园。被铁路划到村外的武塔小学素素净净的,操场什么设备也没,一边的教室低矮到跃起就能碰顶,而且只有孤零零的一排,当中是座小到只能站两个人的升旗台。

  这所迷你小学每个年级只有一班,每班学童五至七名。学生是如此的少,以至于早上全校师生在操场升旗时,我举起相机一看,不禁失笑。从广角镜头的窗口看去,背景巍峨的群峰使零落的师生更形单薄,让我不知如何构图才好。

  当学童拉开嗓门唱起“三民主义,吾党所宗……”时,我不禁震呆了。原住民本具歌唱天赋,孩子们虽不明就理,却把这首国民党党歌唱得灵动至极,让每句刚硬肃穆的歌词都有了生命。我赶紧换上极少使用的望远镜头,把看来最有精神的一排孩子框起来。在透视的压缩效果下,孩子们的距离更加贴近,并且级级升高,小小的个头透着一股浩然正气,人人如同由地冒出的小苗,来年终成大树。

  摄影,理应是一种期许,一种祝福。

    002)桃源村的过客(高雄县桃源乡,1978)

  当印象模糊时,照片总能让人的回忆逐渐清晰起来。那天我迢迢来到高雄县桃源村,只当是路过,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流连的。村口是南部横贯公路的一站,正在兴建公交车调度埸,两部大型挖土机震天价响,铲得尘土四处飞扬。我一心只想继续赶路,谁知前面路段因连日豪雨而坍方,公交车暂时停开。

  不想折回的我只有徒步上山。长年扛着几十公斤重的摄影装备上山下海,临老才发现积成了脊椎严重侧弯。回想那一回,我可是足足走了五个小时,浑身都被淋湿了,才找到一处山村落脚。然而,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,因为我拍到了一张好照片,走路就有这样的好处。有时搭公交车,眼见一个千载难逢的好镜头迎面而来,虽恨不得跳车,却只有扼腕兴叹!

  我简单用过午餐,备好矿泉水、甜食便继续前进,一路都是上坡,得走到天池才能翻岭下山。才出山村不久,就看见一群布农族的庄稼人在割稻,稻田后方是高耸的天主教堂,前方是一排没事干却又不敢乱跑的小孩。眼前的这一幕,简直就是把原住民的过去、现在和未来,家庭、工作和信仰全都包括在内了。

  村民齐力把一家的稻子割完、再一同去忙别家的,这样不但效率好,也凝聚了族群的情感。在台湾,几乎所有的原住民部落都能让人老远就能看到指向天际的十字架。西方宗教比淸朝、日本督军、国民政府都更早更深地融入了他们的心灵;“哈利路亚”、“阿门”已是九族原住民的共同语言。

  人类学家有此一说:“一个社会在面临外来的超级文明时,会有文化休克的现象。”然而,一切文明的痕迹都印证了它仅是历史的过客。我是桃源村的过客,这群布农族人又何尝不是?说到底,整个人类的族群也不过是地球的过客而已!

    003)寂静的天地(屏东县车城乡,1980)

  虽然我老是拍黑白照片,某些极为特殊的场景也会让我觉得彩色胜于黑白。

  那天,我来到盛产洋葱的屏东县车城乡,心想可拍的画面肯定不少。洋葱采收全仗人工,被拔起来后,还得先晒几天太阳,等缩过水、剪掉枯叶后,再一卡车一卡车地载去仓库。我大老远地从台北南下,采收期却刚过,一望无际的葱田里只有灰扑扑的干土,剩下的镜头只有仓库的搬运工作可取。

  在那还没有冷藏库的年代,洋葱的贮存空间多用竹子搭建得高大、宽敞又凉爽。为了防潮损,仓库的底部架空、四面通风,屋顶却要盖得非常严密、牢固,才能防风挡雨。一落落迭得高高的网眼袋里撑满了洋葱,每袋大约装五十公斤,再多任务人就扛不动了。

  搬运画面单调重复,拍个几张就让人兴味索然。我东张西望,发现仓库里边有架长长的竹梯直通屋顶夹层,顺梯攀爬,一上夹层地板就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!

  斜斜的天花板上密密麻麻地倒挂着明年春天要播的种,室外强烈的阳光透窗而入,将无以计数的葱籽化成一颗颗璀璨的宝石,光芒眩目,却又带着浓浓的泥土味儿。然而,最让我触动的却是这位完全未觉察到有外人闯入的老妇。挑拣洋葱入神的她,有如礼佛那般的虔诚。我摒住呼吸、按下快门,在一片寂静之中,相机的咔嚓变得奇响无比。

  我深怕吓着了她,却反而被她的不动如山给震住了。原来她是位聋人,活在不受尘嚣打扰的寂静天地里。那个当下,我与她一同浸沐在神殿的灿烂金光之中。

    004)安平古堡的摆渡(台南市安平区,1977)

  台湾小调“安平追想曲”现在很少有人唱了。在我小时候,收音机不时播放着,大人小孩都能琅琅上口。内容大意是:一位身穿花红洋装的少女站在港口不动,寄望海风能将思念传给出海的情郎,海风却嘲笑她的痴情,吹散了她的满头金发。二十年华的她从未见过父亲,只知脖上挂的金十字项链是父亲留给母亲的,他是荷兰的船医……这首哀怨的歌曲,不只诉说着一个混血私生女的悲剧,也是安平多少沧桑旧事的其中一页。

  1622年,荷属东印度公司占领澎湖,以其为东亚贸易基地,次年在台南鲲鯓建简单砦城,是为安平古堡的前身。1624年,在与中国明朝军队激战八个月之后,荷兰人同意把设置于澎湖的要塞和炮台毁坏,并于迁至台湾岛后,将原有的砦城扩建成规模宏大的热兰遮城(zeelandia),作为荷人统治全台和对外贸易的总枢纽。

  1662年,郑成功攻下热兰遮城,将荷人逐出台湾,建立了台湾史上的第一个汉人政权,并因怀念闽南泉州府南安县的故乡,而将此城改名为安平镇城。郑氏三代统治者均驻此城,故又名“王城"。1873年,英国军舰来犯,船炮命中城内军火库而引发爆炸,使整城沦为废墟。次年,清廷钦差大臣沈葆桢来台,将塌陷城墙之红砖运至二鲲鯓,建亿载金城炮台。

  如今,安平古堡与亿载金城己是到台南观光必游的古迹,早年两处隔着运河,无桥可通,只能靠竹筏摆渡。这张照片正是安平渡口的一景,小小的竹筏站满近二十人,撑篙的虽是外省退伍老兵,所渡的人却是在本岛出世的中国各省新生代,在此岸候船的则是祖先老早就在台湾扎根的闽南人。那天,我觉得自己拍到的不只是一张安平的摆渡,还是台湾的历史与命运。

    005)头城竹器匠(宜兰县头城镇,1975)

  在《汉声杂志》工作期间,我拍摄的所有底片都属公司资产,一大批没有刊出的影象都尘封在不见天日的数据库里。没有回忆就没有往事;当我在构思《人与土地》展览时,这一幕深烙脑海的影象浮现眼前,但底片不在手头,只有回到离开十多年的单位,签了借条借出自己的心血。在暗房用放大机将这位竹器匠的身影投射出来时,我的眼眶都湿了。久违了,故乡的土地,故乡的人!

  这张照片可能是我摄影生涯的第一幅杰作。那时,我才学会拍照不久,且是头遭带相机返乡采风。童年最想逃避的菜园,已经卖给别人了。当我寻着记忆残迹,找到河堤边的砾石地时,第一个感觉竟是:那望不到边、野草永远除不尽的菜园原来才这么点大!童年的眼光和大人的视野,简直是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世界。

  一间矮小的工寮搭在菜园上,走进一看,工作了老半天的竹器匠已很疲累,有点不悦的质问:“你要干什么?”我赶紧报名:“我是木匠顺的第三个后生,阿忠。”之后,他是全力配合我这个摄影新手的笨拙安排,要怎么拍,他就依着摆姿态。《汉声杂志》向来以全记录为原则,我几乎是按工序将一把竹椅的制作过程全给拍完了。为了感谢老人的配合,我特地向他买下那把手艺精湛、造型古趣的矮脚椅。

  遗憾的是,由于铁路局人员作业的粗暴,当我在台北提货时,领到的是一堆一节节的竹骸。一股不祥的预兆猛然上身。不久之后,鲜少北上的父亲看到这张样片时告知,谢姓竹器匠己寿终正寝。

  006)空荡的告别式现场(宜兰县头城镇,1981)

  在海军服役期间,有次意外的假日,我一早从南部搭火车,回到老家时己是深夜。喜出望外的母亲,把几罐热水瓶全倒在盆里,要我赶紧泡脚取暖。那是长大之后,首次与她促膝长谈,不识字的妈妈,一直不明白我在台北文化界已闯出名号,老是停在我过去的叛逆印象,担心的打探:“阿忠,你就坦白告许我,到底有没有在混流氓?”在她的心目中,我永远是个令人操心的孩子。我失声地笑了出来,告诉她,我非但没辱家风,还有了些许足以光耀门楣的成就。妈妈还半信半疑:“不是坏人、不做坏事就好!”

  就在寒意除去,慈晖满怀之际,我从矮凳起身,不料两脚在湿地板踩滑,整个人往后一仰、脑勺重重落地。瞬间,我的眼前漆黑一片,接着就被远方射下的白光给吸住,感觉整个人浮了起来,慢慢飘走。往事如影片倒带般,快速地在眼前回放一遍。

  这难道就是灵魂出窍吗?我从高处看到妈妈抱着我的身躯惊喊,可是我上升的速度越来越快,妈妈的声音越离越远。终于,一声声由弱渐响的哀号将我唤回。睁眼一看,妈妈脸色发青、双目含泪,喘不过气地说:“吓死我了,你就像要永不醒来了!”那次经验让我体会:生、死只是一线之隔、无常随时会到。

  这是在老家后街所拍的丧事画面,出殡队伍正朝镇外的公墓行去,留下空空荡荡的告别式现场。一阵清风徐过,带走了座椅犹存的余温。

    007)老天给的礼物(屏东县牡丹乡旭海,1986)

  文学、绘画着重想象与回忆,摄影却仰仗直觉与发现。两方各有所长,但摄影的见证性凌驾其它符号,难怪日本人将之译为写真。摄影的强度全在瞬间的精准,想要交代前因后果、表达内心的感动,还是有赖于文字。

  一切都在变、都在消失。在变化与消失的过程中,有一个瞬间被相机记录下来,就成了不变的永恒。摄影者最大的挑战在于:感动的当下也是创作的同步,因此身、心都必需极度敏感与机灵。我己年入花甲,照片越拍越少,写文章的意念却越来越强。艺术手法要灵巧容易,要朴拙可难,一切感觉的锐角都磨平、磨润了,离拙就近了。

  在旭海所拍的这张照片是《人与土地》中难度最高的。这个位于台湾南端的小村子,有几户人家被圈在全台最神秘的军事基地里,等待搬迁。那回我虽有警备总部的核准公文,依然被挡驾在外。就在必须交出所有装备方可放行的点收空档,地平在线发生了这一幕我誓必要冒险抢拍的画面。

  一排村民在比赛,谁的筋斗能翻最多次。一件极其平凡的事件,却让我直觉到它的深刻寓意:人类在土地上重复着生、老、病、死的轮回,累积着贪、瞋、痴、慢、疑的业力,却一同注目着颠倒人生,毫无所觉。我攫住了一个永恒的剎那。

  画家陈丹青十分喜欢这幅作品;有一次,他顶认真地问我:“这张照片是上帝替你按的快门吧?”没错,回首来时路,我拍到的所有好照片,包括镜头前一切人、事、物给我的启发,都是老天给我的礼物啊!

    008)品出输的甘味(南投县埔里镇,1981)

  很多比赛都比不出高下,尤其是孩子们的把戏,规则因时因地而定,输赢无所谓,玩不腻才重要。那是个艳阳高照的夏日午后,埔里镇郊水头村的几个孩子在灌溉水渠的两堤上跳过来跃过去,比快也比准。

  那年我被征召去筹划一个电视节目,起先一点把握也没,因为我只是电视公司所辖刊物的摄影编辑。但上司们认定,将那个我长年经营的旅游专栏变成纪录片,会同样地叫好又叫座。我从别家电视台找来经常跟我出去玩的三位好友一起工作,节目叫“映像之旅”,我是执行制作,一位朋友担任导演兼编剧,另两位轮流负责摄影、剪辑加配乐。

  人力精简,效率却出奇的好,节目且成为众所称颂、群起效尤的纪录片榜样。四个臭皮匠一边喝红酒一边脑力激荡,拟出的第一季大纲是山之旅、水之旅、农之旅、林之旅、鱼之旅、牧之旅、矿之旅、岛之旅、海之旅、春之旅、夏之旅、秋之旅、冬之旅。

  节目一炮而红,我们打铁趁热又拍了三季,把周二晚上九点到九点半的冷僻时间变成广告抢手的黄金档。直到再也想不出题目了,我们才将方向转到手艺、运动,以“灵巧的手”、“户外札记”、“大地之颂”为题,又做了三年。节目换汤不换药,收视率自然每况愈下。同一时期,公共电视正在筹备,预计资源更丰富、范围更广、质量更高的纪录片将大量出笼。上司决定解散团队,我也因而开展了自已的出版事业。

  不做电视让我大有解脱之感,遗憾的是,工作上的摩擦伤了友谊。如今,看到出外景顺便拍的照片,就会让我忆及友情的难得;这个画面正是第一次出电视外景时拍的。

  水头村的孩子,我好羡慕你们啊!还有什么比玩在一起、玩得久、玩得畅快更让人开怀?那天,有很多次你们都是在故意让对方。谁都尝过赢的甜头,但有几个大人能像你们一样,品出输的甘味呢?

    009)会回来的才让它离巢(苗栗县三湾乡,1979)

  桥下溪流湍湍、四周群峯环绕;云霞后方,落日渐渐西沈,氲氤四处飘散,两只脱离掌心的鸽子腾空跃起。兄弟两人在放鵨子,极其日常的一件事,却因在瞬间被定格而呈现了富象征意涵的人生况味;摄影的魅力就在此。

  这是苗栗县三湾乡内湾村的一个傍晚。本来我要去的是客运的终点站水流东,心想地名有够诗情,风景肯定画意。车子沿着蜿蜒溪谷上山,一路上果然群峰起伏、林木青翠,却因管制而不得继续前行。扫兴之余,我只有下车徒步,没想到竟发现一座世外桃源。

  这是个外人很少造访的地域,一百五十户人家散在六十多甲的稻田中,分成四处聚落。一大片田畴被溪谷和丘陵夹成幽闭的三角地带,村民靠着一座吊桥出入,自给自足、怡然自得,古诗词中咏颂的田园生活也不过如此。然而,在宁静和谐的氛围中,也有令人感伤万分的情景。

  一位智障小孩被细铁链铐着脚,链子长得令人看不到尽头。一问旁人,才知道孩子的家人怕他走失,又希望尽量扩大他的行动范围,因此铁链可从自家拉到吊桥头,也就是村子口的距离。家人虽无法时时看护,却可任他随意游荡,吃饭时间一到,只要慢慢收回铁链即可。虽是用心良苦,却也让我这个无意中闯入的外人,看得心都揪在一起了!

  怀着重重心事走向村外,刚好碰上这对开朗的兄弟在训练信鸽。我问弟弟:“不怕鸽子飞跑吗?”哥哥抢着回答:“会回来的才让它离巢。”

  这句童语突然点醒了我。我们所有人不就跟那放飞的鸽子一样,身上拴着一条无形的链子!那智障儿的铁链长度代表了家人对他的爱,我们的链子看不见、摸不着,无法丈量。

    010)恒春放牛的祖孙(屏东县恒春镇,1976)

  被唤作“台湾尾”的恒春是台湾最南端的古镇,气候终年温和,故名恒春。今日的恒春以垦丁海岸、鹅鸾鼻灯塔以及佳洛水的礁岸吸引游客,但早期因政府戒严,为防走私偷渡,环绕全岛的海边除了极少数开放为海水浴场,其他几乎处处是禁区。此地纵使海洋资源丰富,也直至很迟才成为观光业的开发项目。

  在我造访的年头,当地的交通相当不便,述及恒春人的生活情境,民间哀怨的歌谣一首又一首,其中一首便有“欲去恒春没多远,夭寿尖山啊,挡中央;祈望尖山转个向,返乡与君困同床。”的描绘。

  恒春的开发与一段惨烈的历史有关。清同治十三年,日寇侵台,把牡丹社的排湾族人尽数杀害。清廷体察防守台湾的重要,于光绪元年派钦差大臣沈葆桢前来筑城,次年(1876)

  完工。长九百公尺、南北长七百公尺,周围九百七十三丈的砖石古墙虽被时间与建设侵蚀、破坏,大致还算完整,是本省保存最好的古城。

  这张照片就是在南门城外所拍,田里的祖孙始终沉默不语,垂头丧气的模样完全道尽了日子不好过。我最怕用相机去干扰心情不好的人,但这孩子怏怏不乐的容颜,就像一面镜子,映出了当年的我。正是因为童年时被家里的三分农地栓住,让我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怨怼出身、责怪命运。这孩子心中的不甘不愿,我完全能够明白。

  我默不作声地陪在一旁,无言有时正是最好的沟通。此地每逢冬季会刮起强劲的落山风,只宜种植低矮耐风的作物,地表景观因此显得格外空洞,更衬托出天苍地茫之下,这祖孙二人的孤寂。我举起相机,没被拒绝,也没受到质疑。对准焦距,按下快门,咔嚓声消失在旷野的疾风之中。

    011)心有灵犀一点通(连江县马祖,1979)

  有一天,儿子对我说:“老爸,你拍的一张照片被贴在网上,叫大家认一认他们是谁。”原来,当年我在马祖拍的这些小学生成了当地人想要辨识的对象。

  那时我在电视公司旗下刊物工作,自告奋勇接下别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任务。农历春节期间,电视公司邀演艺人员到外岛去劳军。搭的是运补军舰,冬天海浪汹涌,十几个钟头的航程能把人晕得死去活来。我服兵役时干海军,早就晕惯了,而且打着如意算盘,想趁机捕捉严禁拍摄的战线平民生活。

  那个年代没卫星电视,录相带也尚未发明,由台湾来的明星歌舞表演,可是马祖所有军民盼了一整年的盛事。虽然我们是来劳军的,却整整一星期都被奉为上宾。在多少营区表演了几回,我早已记不得了,可是那几处具闽北建筑风格的渔村却依旧印象鲜明。面向大海,由岩石砌成的碉堡状山城——北竿乡的板里就是其中之一。

  板里国小和军营只隔一道墙,歌星在台上表演时,孩子们就坐在学校的操场上观赏。朝舞台取了几个镜头之后,我把相机转向孩子们猛拍。由于是在远处用望远镜头把画面拉近,所以不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。当然,还是有孩子发现了我,其中一个还用他自己的方式跟我打招呼。我立刻挪动构图,以这个小调皮为主角,在按下快门的那一刻,自己也不禁跟他一起笑起来,深深感觉到那分与被摄者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可贵。

  那群学童如今已成为分布在社会各阶层的中年人,而那张照片也成了前线时代他们的共同回忆。艺术原本取自生活,这张照片能在二、三十年后回到人间,与一群人又产生了关系,想想,还真教人欣慰。

  阮义忠,1950年生于台湾省宜兰县头城镇的木匠人家。台湾当代著名摄影家,是少数被选入美国权威的《当代摄影家》一书的华人摄影家之一。在几十年的摄影生涯中,他一直坚持人文主义的温暖视角,以超乎寻常的热情和洞察力,专注地用镜头记录台湾的社会现象。——资料来自百度百科